吃一堑长一智,从此我再也不敢跟别人说我刚到意大利了。我在服装厂工作是非常辛苦的,每天都要工作17—18个小时,有时还会经常赶货加班加点。
但无论多累,每个月能拿到一万多元钱,我就会感到很开心。
同时,我一边工作一边拼命地背意大利单词,机台上贴满了单词,每天更换,这样,我记住了大量的单词。我知道,想在国外出人头地只能靠自己。
(我在意大利做保姆)
长期这样劳累,自然也有做不动的时候。我会暂停服装厂的工作,去做一两个月的保姆或月嫂的工作,算是给自己放个假。然后在身体恢复差不多之后,再继续做服装,因为做衣服赚得更多,是保姆的双倍有余。
2002年,当时我在一位开餐馆的老板家里做保姆,因为工作认真,为人真诚,老板一家人非常喜欢我。老板娘愿意为我免费办身份,条件是:工资照发,替她做满两年,否则我将支付3000欧元。
我庆幸遇到这么好的老板,我的身份很快就下来了。可谁也没有想到,受非典影响,餐馆一夜之间没了生意,我们工人也都没事干,老板娘也没收我办身份的钱。
23年来,我跟老板娘一家人,相处得像亲人一样,成了互相牵挂的好姐妹。我也非常感谢老板一家人给予的厚爱,珍惜上天赐予我们的缘分。
(我和女儿穿着我裁剪的衣服在杭州)
在这之后,我摆过一段时间地摊,又经别人介绍下,去了意大利曼多瓦的著名时装模特公司面试。
当时,老板拿了一件裁好的羊绒大衣,我在下班前把大衣成品做了出来,公司次日就给我签了工作合同。
上了班才了解到这里是做服装专利的公司,专门卖样品,生产的产品只有一件,卖向世界各地。
在这里上班轻松自在,但因为不包吃住,一个月下来也所剩无几。我想这样干什么时候才能发财呀?于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我还是决定去摆地摊。
(我在西西里岛摆地摊)
2003年,我看到一位外国人在卖首饰,生意不错。我观察了几天后,通过跟老外的聊天,基本摸清了门道。我决定也卖首饰,因为首饰体积小,摆和收比较方便。
我喜欢这位外国人手工制作的摆首饰架子,折叠起来很方便,他将架子用五欧元卖给了我。
当时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摆摊要办执照。所谓无知者无畏,我跟其他摆摊的一样,警察来了我就跑,警察不在我就摆。虽然有些折腾,但每天也能赚到快半个月的打工钱,干得非常起劲。
说来也巧,有一天,一位外国邻居问我要不要婴儿车,我觉得可以用婴儿车来收货,就要了这车。
第二天,我就因无证摆摊被警察抓住了,眼见着货品全部要被没收,还面临着巨额罚款,走投无路的我,把心一横,哭了起来:“快把我的货还给我,我还有孩子要养呢!”
其中有位年轻的警察说:“我看到她确实有个婴儿车呢。”警察们看到摆在那里的婴儿车,可能是起了怜悯之心:“把你的货拿走,下次不要再摆了。”于是将我连人带货就给放了。
(2004年我买的第一辆二手车)
没隔多久,我听说警察又有行动,那天就没去摆摊,而另一位刚从国内出来才十来天的同胞,见我没去,觉得我平日里的生意好,就立刻在我的地方支起了摊。
结果被警察抓个正着,罚了她12000元,听说她还没有意大利身份,可能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经过这两件事情,我知道了做生意合法的重要性,边找意大利人帮忙办了摆摊的执照(实际上办证不要钱)。
后来我又考了驾照,2004年,我买了第一台车,同年下半年,又买了第二台车,生意很是稳定。
在意大利经商的华人,大多是夫妻或者是和家里的兄弟一起做生意的,很少见到一个女人经商的,供货商们非常佩服我,就将货直接提供给我做赊销。
由此,我做的是稳赚不赔的生意,陆续买了几台车。
(楼上邻居的小孩暑期帮我卖货挣钱)
直到2006年,我在意大利工作生活都稳定后,将女儿申请出来和我团聚了。
在那两年间,意大利劳工申请名额特别多。在经商期间,我认识了很多外国人的朋友,请求他们帮忙申请,我先后将我的家里亲戚十几个人,还有我的两个老乡都申请出来了,他们都是带着身份出来的。
后期,他们也都是一个带一个地把家人带出来,大家混得还都不错。我的20多个娘家人都在意大利生活,他们全部都是永居卡。
我在意大利和国内也都置办了房产,选择定居在意大利中部。
(我在杭州)
我为人友善,意大利邻居们都很喜欢我,其中一位将她比我小五岁的弟弟,介绍给我,她弟弟长得很帅,在政府部门工作,从没结过婚。
交往没多久,他就不管不顾地当着我亲戚的面,跪地向我求婚。因为当时不了解外国人的婚姻观和风俗,不知道他们并不介意年龄上的差异和是否有过婚史。相处三个月,因我自己的不自信,还是选择放弃,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悔。
后来,我又遇到了另一段恋情,他在意大利中部家具的集散地开工厂,人也长得很不错,对我也很好,浪漫且多金。
唯一的问题是在他妻子得肺癌过世后,女儿掌管着他的经济大权,再加上他30多岁的儿子也时常跑来啃老,我觉得彼此间没有独立的空间,家庭关系会变得很是复杂。
借着我侄儿在他工厂上班,三个月没涨工资的理由,坚定地和他分手了。
(我先生当兵时,他的妈妈去军营探望他)
2013年初,我多年的意大利闺蜜,邀请我参加节日聚会,我并没有留意到聚会上有位意大利人注意到了我。
次日清晨6点,我收到了陌生人问候的信息,我没当回事,结果一连好几天都收到了同样的信息,于是我打电话过去问他是否发错了,他回说:“没有,是你的闺蜜给我的电话。”
之后,我问闺蜜为何将我的电话给陌生人,她说:“Sergio是我同事,没想他会去追你呀!”
我和Sergio见面时,他一见我就笑,起初我并没有看上他,因为他的长相并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相处几次后,他爱笑的样子还是挺吸引我的。
(我和意大利小姑子在一起)
一个月后,我姐姐提醒我;“你去过他家吗?”,“没有。”“那你怎么知道他是否单身呢,保不齐家里有别的女人?”我姐姐的话提醒了我,我也有些纳闷。
在事先得到Sergio 的同意后,我导航开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他家做突击检查。
他和他母亲还有妹妹在家,他们待人接物的方式非常真诚。我们聊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我借口去卫生间,同时又借机参观了他的卧室,还有他的衣柜,没有发现其他女人的痕迹。随即和他去附近的庄园逛了下,放心地回家了。
到家后,他打来电话说:“我妈妈准备好给你的甜点,你都没带就走了。”
(这是我意大利先生的女儿)
在后续相处过程中,我知道他当过两年兵,然后和他爸爸开了运输公司。
他在女儿两岁时,和前妻因性格不合而离婚。他的爸爸参加过二战,还有较高的退休金,婆婆也有退休金,人也极好相处。
Sergio认为我完全没必要这么辛苦,他可以养我。于是,拼搏了大半生的我,接受了他的建议,卖掉了自己的生意。
这些年,居住在意大利的华人依然很多,在这里经商的华人做得都很好,中国人靠的就是勤劳且遵纪守法,在意大利的声誉也相当不错。
中国人租房子从不拖欠租金,很多意大利人也只愿意将房子租给华人。因为其他国家的人,包含意大利人也都会拖欠,甚至不交房费撵都撵不走,只能打官司。
我的房子也出租给了一对中国夫妻,彼此成了很好的朋友。
认识Sergio三年后,我嫁给了他,来到意大利中部Marche 大区Macerata 省定居。
(我二婚了,嫁给了我的意大利先生)
意大利人的家庭观念非常重,和中国人其实挺像的。我先生Sergio非常勤劳,他是完全闲不住的。我们家花园里,阳台上的各种鲜花和果树,都是他亲自种植的。
他认为生活里就是应该充满鲜花,他用废弃的PVC水管种出来的草莓,环保又艺术感满满,整个花园被他布置得浪漫、惬意,又能满足口腹之欲,邻居们都羡慕不已。
他也不吝啬给邻居们做些种植草莓的器皿,他会修理各种各样的电器包含汽车,除了做饭,他几乎什么都会,勤劳细心又让人心安。
(我和先生在度假)
婆婆做的意大利餐非常好吃,她教会我做意大利甜点。婆婆年纪那么大,我尊重他们的生活习惯,从不要求他们改变自己的胃口,由此我的意大利菜做得也非常好,甜品也做得相当地道。
家里人的衣服,特别是小孩儿的衣服,我都会拿适合的布料,自己剪裁自己做,这是我的爱好,也是我的优势。
我也替Sergio女儿的孩子做了很多衣服。他的女儿将衣柜打开,拍了照片在网上分享:“这是我第二个妈妈替我女儿做的衣服,太漂亮了。”字里行间全是对我的尊重。
(我和女儿的衣服都是自己手工制作)
但Sergio的衣服却从不让我帮他买,他有自己的穿搭风格和着装标准。
自从认识他直到现在,只要一出门,他都会等我打扮完或者问我穿什么衣服出门,然后根据我的穿搭,来搭配他要穿出门的衣服。
他认为这样才matching(匹配),对他这样挑剔的习惯我也有些无可奈何,但他却乐此不疲,这也许就是意大利男人衣品好的具体体现吧。
(我和我讲究穿搭,懂得浪漫的先生)
Sergio的朋友们很惊讶于我的外表,说十年前的我和现在没有差别,容貌身材根本没有变化。每逢这时,Sergio 就骄傲得不行。
Sergio也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我离婚之后,被前妻怨怼得不行,名声一片狼藉。娶到你以后,名声不仅恢复,还活成了意大利人羡慕的样子,这都归功于你。”
实际上,除了自身的保养外,能保持年轻态也是幸福婚姻给予的滋养。美满的婚姻无外乎就是一门双方相互接受,互相妥协的艺术。夫妻两人彼此在乎,日子才会过得舒适且温暖。
现在,我女儿嫁给了这里的华人,女婿也非常优秀,他们育有一双儿女,女儿和婆婆相处得也极好。
(我们拥有彼此,非常幸福)
我们终其一生所追求的幸福,不就是有儿孙承欢膝下,有在乎的人温柔相伴,一起细数岁月悠长吗。
回首往事,从刚到意大利时的被骗,无法与人沟通,到当保姆、摆地摊,只凭会做衣服的技术和为家人挣生活的一腔孤勇,一路辛苦打拼,到终究如愿以偿。
在知天命的年纪里,有了第二段美满的婚姻,我深信女人在任何年纪都能绽放,也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感激之情。
即便在意大利的生活很是优越,但我始终都是要回到自己的祖国。毕竟落叶要归根,游子也总有回家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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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暖风在意大利】
【撰文:烽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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