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早餐,油条可谓是最被广泛接受的食物,南北通吃、老少咸宜。但油条到底是炸出来的,早起肠胃未开,生填上两根油乎乎的油条未免有点过腻,所以各地都生出了种种不同的搭配吃法。
在我的出生地南通,有用一种名为“缸爿”的夹着腌过的嫩姜片吃的烧饼,滋味极美妙。江南传统吃法是用热腾腾的糯米饭,紧紧地包起来吃,名之为“粢饭”,或曰“粢饭团子”。讲究的还要加上点白糖或者小菜,更讲究的还要用乌桕汁浸透的糯米饭,称之为“乌饭”。
至于我的祖籍地上海,油条买回来一段段剪开,放在碟子里,然后蘸酱油吃。虽然只有两根油条,看起来却有满满一碟,足够一大家人在计划好一人几段的前提下当下饭小菜。同样的收入,上海人的生活质量总会高于外地人,就是因为上海人日子过得实在是太精细。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来到南京上大学。本来大学生活的丰富多彩就已经令我大开眼界了,而更使我意外惊喜的是学校后门的早点摊群中竟然有卖煎饼果子的。
煎饼果子如今已是遍及大江南北的常见早点,以致有些炸油条的摊子其主营业务其实是给附近的煎饼摊批发供应,食客单点只是捎带手的活计而已。但考其初始,煎饼果子本是天津的常见小吃,后来虽然传播到了北京,但在南方并不流行,甚至无人知晓“果子”是什么意思。
所谓“果子”,其实是“馃子”的俗写,原本是一切点心的统称。后来在天津方言中,渐专指油炸类的面食。因为形状的不同,“果子”有长、圆、方等的区别,讲起来的时候,就以不同的形状而区别之。因此天津人又将油条叫作“长果子”。将“长果子”裹在稀面摊成的薄饼里和鸡蛋一起食之,就是煎饼果子。
据说,在天津的煎饼果子“原教旨主义者”看来,煎饼果子里只能裹油条加鸡蛋,裹方形的薄脆或者杂以其他者一律可视之为叛逆。我曾经实地体验,天津朋友的坚持不是没有道理。只裹油条和鸡蛋的天津煎饼果子的确有一种外地没有的独特风味。
我这种久居南方的吃货也知道世间还有这道美食,大约是从天津名家高英培的相声里得到的“启蒙”。不过,那时煎饼果子的做法还没有流传开来,南北交通也并不似今日那么方便,所以对于上大学之前的我来说,煎饼果子只能是一种想象中的美味。上了大学,竟然还得以探究一番煎饼果子之滋味,不免欣欣然觉得高考前的那一摞摞卷子不是白做的。
在我印象里,初来南方的“煎饼”还是比较恪守本分的,只包油条。裹方形薄脆的“北方煎饼”流行是很晚的事情。不过,南方吃客的挑剔和天津老饕的坚守还是有所不同,随着市场竞争的脚步,摊主们的摊子上的配菜也越来越丰富。各种土豆丝、海带丝、豆芽、豆腐丝,乃至生菜等也从问了才加,到后来干脆视为“默认值”。食客不说不要,摊主顺手就添在了煎饼里面,成了和油条一道下肚的新朋友。而裹在黏糊糊的面饼和众多“菜伙伴”里的油条亦难免不知其味之所在矣。
以上几种搭配各有千秋,虽然都解了油条的腻,但也加剧了油条的另一个缺点,令食者口干。我上本科三年级的时候由于某些原因还得修体育课,而且是早上6点半上,这时间我常常不能及时起床。所以到了上课的日子,就只好急匆匆从宿舍跑到学校后门口的早点摊上要一个裹着油条的粢饭或者煎饼。然后一边赶去上课的地点一边极力将食物干咽下去。
解决此问题的方子是一口油条一口豆浆。水没有豆浆管用,豆浆一杯足矣,而水牛饮一大茶缸都不解渴。配油条的豆浆一般来说都是甜的,但在上海则有一种咸浆,油条是撕成段泡在豆浆里的,并且佐以榨菜虾米提鲜,吃起来又是另一种味道。
不过,我吃油条最喜欢的搭配并不是豆浆,而是豆腐脑儿。在冬天不用上体育课的早晨,早起之后,逛到学校后门,先到早点摊群里头骑三轮车炸油条的安徽小夫妻那里拿一根刚出锅的油条,然后到相熟的早点摊上坐下来,要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儿。刚出锅的油条最脆,在划开搅匀的热豆腐脑儿里稍稍一蘸,豆腐脑儿的汤汁就被松脆的油条吸收了进去。咬一口解腻之余还不伤油条的脆劲,喝一口烫嘴的豆腐脑儿即可驱散冷空气加之于身体内外的寒气和慵懒。油条吃完,豆腐脑也剩最后一口,端起来喝掉正好去掉剩余的腻,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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